#孝贤杯#
缅怀母亲(回忆录) 王守安
2023年6月2日是母亲逝世18周年纪念日,特将这篇迟到的纪念文章,献给平凡而又伟大的母亲 。 母亲只是一位十分普通的劳动妇女,但她的身上凝聚了许多中华女性的传统美德。母亲1927年(民国十六年)出生于河南滑县牛屯乡樊蔡村,是家门长女。时在故乡教书的外祖父樊济斋是一位颇受乡人敬重的文化人。他给女儿起了一个男性化的名字——樊华魁,字梅溪。意在望其一如男儿,报效中华,出人头地。然而,在当时风雨飘摇的旧中国,多少好男儿尚且报国无门,一个穷乡僻壤的弱女子何以成就事业?于是她在随外祖父读了几本《三字经》《百家姓》后,便隐身闺中,在家庭的熏染下,潜习纺纱织布、针织女工,时而也帮助家中做些农活。母亲自幼 爱党、爱国、爱家乡 。抗战时期,她受外祖父抗日进步思想的影响,十二岁时便报名参加抗日童子军(儿童团),作为一个女孩子,当时在当地引起反响。抗战胜利后参加中国新民主义青年团(前身为中国民主青年团),送公粮,做军鞋样样走在前。1947年与我父亲结婚后,担任大王庄村妇女主任,为故乡的土地改革、互助组与合作社建设付出了血汗。母亲一生心系故乡,即使后来进了城,也念念不忘故乡。去世时唯一的遗嘱,就是希望能安葬在故乡的大公河旁。 我是1949年出生的,儿时的许多记忆都深深镌刻在脑海里。多少次,在母亲哼唱的儿歌里进入梦乡;多少次,梦醒来看到母亲在煤油灯下为儿缝衣裳;母亲盘膝摇着自制的纺车发出的嗡嗡声,母亲在自家田地拉犁耕种时的坚强身影,都深深地镌刻在我的脑海里。但下面这几件事,却是我终生难忘的……
一回是大约3岁多刚记事时,父亲在刚成立不久的开封市政府工作,我和母亲在老家小村生活。一天半夜里醒来不见了母亲,而自己被反锁在老屋中。农村的夜是漆黑的,没电,而我又不会点煤油灯。当时,刚解放不久,豫北大平原不太平,阶级敌人报复红色政权,暗杀村干部时有发生。母亲做为村新政权的妇联主任,也时常受到危险的威胁。正当我惶恐万分之际,母亲回来了。她肩上跨着一支步枪,斜背着子弹带,扎着牛皮带,腰里还掖着一颗手榴弹。嘿,那个威武劲儿,我一辈子也忘不了。后来,我才知道,母亲那天是带着民兵队去抓了两名从外乡流窜来的坏分子。由于在抓捕过程中,母亲临危不惧、冲锋在前,受到了乡政府的表扬,那天在村里的打麦场上开大会,乡里的领导亲自给母亲戴上了大红花。 二回事是1953初冬,由于秋庄稼大旱绝收,家中断粮。26岁的母亲不得不决定带我去开封和父亲团聚。那天,天气阴冷。母亲挑个担子,一头是我,一头是锅碗瓢盆破被褥,半夜赶早出发,步行80里,傍晚才走到柳园口。母亲的肩膀都磨破了皮,一双“解放脚”(妇女在旧社会缠裹过,解放后又放开的脚俗称解放脚。脚弓脚板脚趾往往因骨折而畸形)走路踉踉跄跄的。我们在河堤边一棵柳树边坐下,母亲下脱下鞋来,一看脚板血泡一片。母亲拿出针线挑烂血泡,再抓把黄土面撒上止血。我问母亲“娘,你疼吧?”母亲笑着说:“只要俺儿不饿死,娘再疼也值得。” 后来我们上了当天最后一班从北岸到南岸的平板帆船,没想到船到河中时老天变脸,雨雪交加,风催浪涌,帆船一时失控,顺流而下。船老大让放下帆蓬用篙撑船,无济于事。乘客的行李物品都被滑落到河中。母亲一手抱着船上的缆桩,一手把我紧抱在怀里,听任河水和雨雪把浑身浇湿。好不容易接近岸边,因帆船靠不了岸,船家让涉水上岸。母亲把我用被单绑在背后,拄着那根老扁担,在齐腰深的黄河里一步一歪地超前挪着,爬上岸时,母亲一头栽倒在地。望着为了我受尽苦难的母亲,如今双眼紧闭,面无血色,气息奄奄,我不禁大放悲声。后来,多亏一位车把式老乡出手相助,我们才终于与父亲团聚。后来,因父亲参加省府工地建设,我们便随着搬迁到了郑州。
说起母亲为父母尽孝的事,可谓传遍十里八乡。外祖父外祖母一家在1960年为避免被饿死下了关东,落户在吉林省白城地区洮安县一个叫那金的小村里。那里土地多,人是饿不死,就是交通不便,亲人相见难。河南到吉林三千多里路,来回交通要花几百元钱,当时那可是个大数目,一家人省吃简用也得攒几年。外祖父来信说:叶落归根,死后很想和外祖母合葬在故乡的土地上。母亲记住了。70年代初,外祖母先走了,埋葬在吉林的黑土地上。1974年,外祖父去西安灞桥电厂看我舅舅,心脏病突发,也逝去了。母亲遵循老人嘱托,费尽周折,把外祖父的遗体从陕西迎回豫北滑县蔡村娘家老屋后,又带着多年来省吃俭用的路费去了吉林。两个半月后,满脸疲劳、又黑又瘦的母亲回到了故乡。一副扁担两只筐,一头挑着我的外祖母、她的亲娘的遗骨,一头是衣服、被子、开水瓶和干粮,回到了她的娘家,把二老合葬在了一起、合葬到了故乡的土地上。至于她是如何挑着一具遗骨从吉林回到河南来的,路上吃了多少苦,受了多少罪,她没给任何人说起过。只是在二老入土时,听她喃喃说:“爹呀!娘呀!恁二老如愿了,恁就安息吧!为了让恁落叶归根,闺女我可是用去了半条命呀!”再后来,才听父亲说:母亲是乘车去的,回来全部是步行,总共走了3200多里的路,是用一副扁担挑子,一步步把外祖母的遗骨从位于吉林省的最北部的那金村挑回来的。因为她挑的是遗骨,所有的车都不愿载她,旅店也不让住。她只好夜夜露宿在路边街头桥下.......外祖父母的事办完了以后,母亲又以最快的速度,三个月时间,帮老实木讷得像头牛一样的舅舅从东北迁回了户口,盖了三间瓦房,成了家......那期间,她既是房屋设计,又是盖房指挥,还是搬砖和泥的民工。直到现在我还纳闷,凭母亲当时那肝病初愈的身体,那羸弱的不到九十斤的身子骨,却能把外祖母的遗骨从三千里以外挑回来和外祖父合葬,又帮自己的兄弟成家立业,她不是凭的一腔孝敬心骨肉情又是什么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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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68年刚工作时,我的工资每月只有33元,我除了吃饭每月都给母亲寄10元;1974年,我的工资是每月48元,我给母亲寄15元,尽管那时我已经娶妻生子,但给母亲寄钱似乎已成习惯。大概就是我寄的钱给母亲日后去吉林尽孝攒盘缠做了些贡献吧。我对自己最不满意的就是回家的次数太少了。想起每次到家时母亲灿烂的笑容,想起每次离别时母亲眼眶中难舍的泪花和风中飘拂的满头白发,我就一阵阵心酸。 想起母亲,要说的真是太多太多了。所以,文章开了笔就收不住。母亲是一位顾大局识大体,集忠孝仁义爱于一身的母亲,是一位鞠躬尽瘁、吃苦耐劳、勇于牺牲、乐于奉献的母亲。照父亲的话说:“她的一生除了辛劳,没有享过一天福。她心里装着家乡父老、亲戚邻里、父母儿女,唯独没有她自己!”这,就是我的母亲,我的让我每每想起就羞惭无比、热泪纵横,再也难以报答的老娘亲。 原创于2023年清明之际载《顶端新闻顶端作家》;12月8日修改重发。
作者简介 王守安:笔名王安歌。河南滑县人,国家有突出贡献专家,经济管理学教授,注册高级职业经理人,党建专家,品牌专家,诗人,文艺评论家。中国作家协会原河南分会理事,中国诗歌学会会员,中华诗词学会会员,郑州市作家协会原常务理事,郑州诗词学会副会长,中国大别山五句头民歌传承人之一。《河南工人创作》《河南工人》《郑州企业》原主编,《企业家》《当代经济》河南记者站站长。曾任多家大型企业集团总经理、总裁、党委书记。现任中国科联经济中心研究员,河南省品牌联盟主席,河南省企业品牌研究会书记,河南省书画家协会名誉主席,河南省入库管理专家,郑州市经济专家委员会首席专家。郑州圆方集团、河南阿利餐饮集团、陕西西建集团、珠海大象集团等企业总顾问。中国十年改革创新奖、中国机械工业部管理创新奖、河南省人民政府社会科学奖的获得者。
1973年在《郑州文艺》发表处女作《邙山抒怀》至今,发表诗歌5000余首,小说、散文、评论、报告文学300余篇。有《红水河的歌》《中国水泥万里行之歌》《岁月里流淌的歌》(上下集)《伟大的阻击》等10余部诗文集出版。曾获全国建设者之歌征集活动创作一等奖,河南省优秀文学作品奖,《河南日报》“河南诗会”创作一等奖,河南“烟城杯报告文学”一等奖,《中国机械报》报告文学作品一等奖,《中国建材报》优秀文学作品一等奖,河南省离退休干部原创诗词大赛一等奖,郑州市优秀文学作品奖3项。诗集《伟大的阻击》2020年4月出版后被誉为中国首部抗疫史诗。2021年获“河南省科教兴豫新闻人物”“郑州市优质高产诗人”称号。2023年1月获《顶端新闻.顶端作家》优质创作者称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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